春光乍现右耳一直以来，考试、文凭构成了我们教育的全部，整个社会对大学学位证书有着强烈的执念。有没有大学文凭？大学的文凭是不是重点大学？随之而来的是，从幼儿园开始的择园、择校、学区房，考上了好的幼儿园、好的小学、中学，就能考上好的大学，一切就是这么顺理成章，一切都在围绕着文凭而战。与此同时，我们为了获得这些文凭，社会、学校和家庭投入越来越多的时间和金钱。大学学费越来越高，学生们在学校的时间越来越长，家庭作业越来越繁重，补习班的价格越来越高，应试行业蓬勃发展。然而，在这一片喧嚣之中，人们开始越来越清醒，整个社会在教育领域付出了巨大投入，却并没有让大多数大学生找到好工作、成为好公民的基本技能。甚至，很多大学生连怎么做个好人，怎么让自己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都不知道。更何况，当今的大学学位贬值，用人单位普遍认为的“高分低能”，已经成为了不争的事实。“文凭”等于“能力”这个逻辑，的确适用了很久，只是在今天变得似乎不再奏效。

　　为了搞清楚文凭和能力之间越来越大的差距，我们就要从头追溯，沿着时间的长河一直向前，回到印刷术之前，回到轮子发明之前，回到洞穴人时代。从人类物种起源开始，人便开始不断地发明、学习、适应。而且，人们还会彼此分享知识。在原始洞穴社会中，家长是唯一的“老师”。洞穴里的父母会将有关生存的重要知识传授给孩子，包括在捕猎过程中相互协作的有效方法，危险临近时自我防御的手段，冬季避免饥寒交迫的绝招等。洞穴时代的家长还会教孩子们如何与家族或部落成员友好相处。听起来再简单不过，但洞穴时代的教育的核心目的非常清晰：让下一代掌握生存繁衍所必需的经验教训。换言之，教育的本应承担的任务在久远的洞穴时代就已经形成，也就是将教育和生存于社会的基本技能相结合，是让下一代能够生活的更好。这也同时延伸出教育对下一代需要具备的基本目标，包括对社会和工作贡献一己之力、有效地运用与发展个人技能、传承传统和价值观。

　　随着文明的发展，人类社会出现了一批商人和手艺人：农民、铁匠、皮匠、裁缝等。此时，也出现了一种有效的教育形式：学徒制。可以说，这是“文凭”的雏形，徒弟拜师，在师傅的言传身教下，通过做事来学习，在出师之前，徒弟一直保持学徒状态。数千年来，学徒制构成了原始经济形式的教育主干，使得重要的技能能够世代相传。以学徒身份跟着师父成长起来的商人，成为新兴经济的中坚力量。而在中国的古代，素有从商与从政之分，在私塾中成长起来的孩子，为考取功名而“头悬梁、锥刺股”地寒窗苦读，科举制度其实是早期“文凭”的更重要的体现。因此，从历史上来看，教育一直与拥有某种意义的“文凭”直接挂钩。获得的文凭也与人们一生将从事的事业相吻合。对于学徒来说，文凭来自拜大师为师。学徒若想达到大师水平，并没有固定的时间期限。学徒的提升速度有快有慢，从师父那里获得的都是个性化的指导和任务。另一方面，师父的名望也取决于徒弟的成功。这些走过数千年历程的教育方法是有效的，却存在一个很大的局限性：无法扩大规模，无法满足飞速增长的人口数量。几个世纪以来，学徒制一直是年轻匠人的“文凭”来源。年轻人会追随某一领域的专家，直到自己成为大师。几乎毫无例外，为人类文明做出伟大贡献的杰出人士都受过学徒教育，而不是靠记笔记成长起来的。

　　18世纪，现代教育在令人意想不到的普鲁士生根发芽。在拿破仑战争失利后，普鲁士人开始实行为期8年的强制初级教育，主要培养学生的阅读、写作和算术能力。他们提出了年级、班级、学科等早期的学校概念，培育出一批控制欲极强的教师。他们打造出的学校可以按需扩大，旨在向学生传授早期工业社会所需的生存技能。这一模式很快便在欧洲得到推广，也随之传入中国。接下来的工业革命使社会获得了极大的进步，社会需要学校为迅速膨胀的城市和工业化生产培养大批具备基本技能的工厂工人，让他们听从命令、守时、执行机械式的任务。我们还希望这些经过培训的未来劳动者拥有成为合格公民必须具备的读写能力。个人导师，一间屋子便能容纳下老师与学生的私塾，这些19世纪教育体制标志性配备，转瞬之间便不再适用。直到20世纪之始，大学教育才在各国繁衍开来，现代意义上的“文凭”正式进入了人们的视野。小学、中学、大学的教育体系完整地呈现出来，并且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高中文凭可以获得一份稳定一生的工作，而大学文凭则是通往体面生活的重要利器。

　　人类的观念随着历史的演变不断变化。现在一名城市专业人员的想法和15世纪中古农奴或者两万年前的狩猎者大不相同。每当更复杂的新型能源体系出现，人类所必备的技能与成为一名合格公民的所需要的能力都会发生变化，这就使得社会获得联系更紧密、更复杂。所有狩猎者的社会都是口述文化，主导思想是神话传说。灌溉农业文明是围绕书写记载组织起来的，这样就产生了世界上的各种宗教和宗教思想。200年前印刷术成为交流媒介，在以煤和蒸汽为动力的第一次工业革命中，各种活动就由这种媒介组织起来，在启蒙时代的人们思想也由宗教思想转变为意识形态。到了20世纪，在以石油经济和汽车为基础的第二次工业革命中，电子通信成为重要的管理机制。电子通信促成了一种新的思想的产生——心理意识。现在，分散式的信息和通信技术与分散式的可再生能源结合起来，形成了第三次工业革命的基础设施。加上科技的日新月异，今天的我们正生活在一个快速而持续创新型社会，曾经非常合理的“事实信息”学习，已不再适用。事实上，历经8个世纪的学校教育，在当下的新形势中，“文凭”与“技能”第一次出现了不匹配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