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初中生新学期到，“神兽归笼”，家长们满脸喜悦。但别高兴得太早，新的“酷刑”——辅导孩子作业已在路上。

　　一道题讲半小时，爸爸气到捶桌导致掌骨骨折 [1]；辅导心不在焉的孩子做作业，清华爸爸崩溃捶墙 [2]；就连 70 多岁退休的数学老师，辅导孙子写数学作业也气得暴跳 [3]，被调侃“桃李满天下，但家里结苦瓜”。

　　不写作业“母慈子孝”，一写作业“鸡飞狗跳”，这不是玩笑，而是中国有娃家庭的真实写照。

　　除了折戟在辅导功课的战场，这届父母还要面对诸多“奇葩作业”，承担学校下发的不合理任务。他们有多苦，没经历过的人可能真想象不到。

　　在曾引发热议的电视剧《小舍得》中，佟大为饰演的父亲夏君山，平日脾气再好，可一碰上辅导作业，也会因女儿偷懒磨蹭、做不出简单的算术题而忍不住朝女儿吼叫。

　　习惯了用大人视角看问题，家长会觉得数学算术、语文拼音该是一讲就懂，一学就会，可在心智还没发育成熟的孩子眼里，它们的难度堪比登天：

　　十以内加减法，还能让孩子掰手指头理解运算过程，可“2+16”，他就开始无奈地摇头，说自己没有 16 根手指头，不知道怎么算。

　　被提及最多也最受诟病的是拍照和拍视频，比如全家一起观看某节目，要拍照传到班级群；过节在家包粽子，也要拍视频......

　　通常与之成对出现的还有心得体会，更过分的是交电子版。这种作业“成人味”太重的作业，更像是布置给在公司做“Word 纺织工人”的家长们。

　　今天画国庆主题手抄报，明天做卡通人物花灯......说是亲子作业，实际超出孩子能力，只能父母上阵。本想随便做做，能应付交差就行。但没想到，孩子同学交上去的作品一个赛一个厉害，手工作业竟也卷起来了。

　　比如新学期帮班级“开荒”、做卫生；家委会的家长，化身为帮班主任跑腿、组织班级活动的免费苦力；做会计师的家长，还容易被委以管班费，记账做表的重任。

　　微信群里老师的新消息，更让人没法置身事外。家长必须时刻关注着，没回复“收到”就会被疯狂艾特......即便是黄晓明这种明星，也依然逃不过进群的宿命。

　　更有甚者，有小学强制要求家长在校门口站岗，维持安全和秩序，就算是给公司请假也不能缺席。

　　这一个个任务化身成鞭子，家长像陀螺一样被抽打，难以停歇。让人不禁怀疑，到底谁在上学？

　　陪孩子读了几年书，父母做过的“狗屁工作”一点都不比上班少。唯一的差别可能在于，后者有工资拿。

　　《中国生育成本报告 2022 版》曾做过估算，把一个孩子培养到本科毕业，至少要花 62.7 万元 [4]。但金钱成本只是这座冰山最容易被看见的一角，时间成本、情感投入才是藏在水面下的大部分。

　　孩子婴儿时期，父母喂饭喝奶，把屎把尿；去了幼儿园，要接送上下学；好不容易上了小学，家长没来得及松口气，又要开始辅导作业。

　　我们通过计算北京大学中国社会科学调查中心“中国家庭追踪调查”（CFPS）数据，发现小孩年级越低，越需要家长挤时间辅导功课。2020 年，一年级家长每周辅导孩子作业平均花费 7.19 个小时，一天就得一个半小时。

　　但这也可以理解，低年级孩子自主性差，可能穿衣服、收拾书包都还不熟练。更别提他们学习基础弱，家长自然要多费时间和心思。

　　随着孩子升学，作业辅导时长会慢慢缩短。当然也可能是作业难度越来越大，难倒了一批有心无力的家长。

　　不过上面的时间仅统计了日常家庭作业，再算上“奇葩”作业和学校布置的任务，家长们付出的时间和精力只会更多。

　　像手工作业，简单些的剪纸短则个把小时，碰上有难度的手抄报、做模型，父母有时熬通宵才能做完。第二天再顶着个黑眼圈，哈欠连天去上班，眼里写满憔悴。

　　为完成这些作业，不少家庭甚至搞起“全家总动员”。不止父母，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兄弟姐妹都参与了进来。

　　但从总时长看，辅导孩子作业还是最“费妈”。同样来自“中国家庭追踪调查”（CFPS）数据，对比不同家庭成员，母亲每周辅导孩子作业所花时间明显更长。

　　受访样本中，每周辅导作业超 15 个小时的妈妈有 429 位，可父亲和其他家庭成员只有 75 位和 107 位。

　　我们知道，家庭中一般承担洗衣做饭等家务的，更多是女性。孩子出生以后，也多是母亲在照顾子女和辅导作业。

　　《2023 年全球性别差距报告》显示，中国男女在投入家务活、照顾家庭上所花时间比例为 2.6。换言之，女性每无偿为家庭付出 2.6 小时，男性仅 1 小时 [5]。

　　不少妈妈也没选择做全职主妇，而是兼顾职场与家庭。智联招聘调查显示，44.5% 的职场妈妈表示自己面对职场与育儿的双重压力，容易抑郁和焦虑 [6]。

　　可以说在学校老师、家长和孩子的三角关系中，被折磨得最心力交瘁的总是妈妈。

　　不是玩橡皮擦、就是发呆，好不容易写半小时，又吵着上厕所......绝望与暴躁就会像滔滔江水一般，连绵不绝地漫过我本就不算坚强的心脏。

　　不过家长对辅导作业最大的“苦水”，除了前面讲到的太占用时间，还有觉得干了原本是老师职责范围内的活。

　　江苏就有一位家长发过视频吐槽，觉得老师要求家长批改作业、辅导功课，快被家长群任务给压垮。视频的结尾，他反问道“教是我教，改是我改，之后还要昧着良心说老师辛苦了，到底谁辛苦？” [7]

　　然而不少老师也有苦难言。让家长承担部分任务，比如批改作业，实在是抽不出时间的无奈之举。

　　现如今，隔三岔五的领导检查、小组视察、赛课评课，还有三天一大会，两天一小会，以及诸多教学工作之外的任务，都缠住了老师的课后时间。

　　然而更可惜的是，在孩子和学校、老师之间辛苦周旋的家长，可能并未等来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一项基于北京市 46 所学校四年级和八年级学生的调查数据，探究父母参与对子女学业成绩影响的研究指出，作业督导，也就是指导和检查作业，对孩子的学业表现并无显著影响 [8]。

　　真正能够显著提高学生学业成绩的，其实是亲子阅读、亲子活动、亲子交流 [8]。

　　具体来说，就是父母与子女一起读书；一起参观博物馆、动物园，看电影演出；讨论学校里的事情、孩子与同学老师相处得如何、最近有什么烦恼......

　　研究给出的解释是，亲子活动和亲子交流会影响学生的非认知能力，例如自我控制、适应学校，通过这种无形的力量进而提高认知能力，促进学业成绩 [8]。

　　不过现实情况是，在内卷鸡娃大行其道的今天，家长很难对孩子的作业袖手旁观。

　　还有家长是担心孩子被老师打击或被同学孤立，也只好任劳任怨完成了学校分配的任务。

　　最近，“鸡娃还是鸡自己”再度成为父母们热议的话题。但对绝大多数家庭来说，这或许从来不是一道选择题，而是一道必答题。

　　[8] 李波, & 张河森. (2018). 父母参与对子女发展的影响--基于学业成绩和非认知能力的视角. 教育与经济, (3), 54-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