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飘记人的视觉记忆是直接的，语言记忆可能会被“篡改”，只留下基本信息，但视觉记忆，会如同隐形照相术一般，在日后某些时机里，因一些“催化剂”，不动声色地显山露水。而时装的记忆，时尚的记忆，大多都是与视觉有关的，文字的叙述，始终是辅助。并不是说文字不重要，而将文字描述转成视觉上的东西，这个过程更重要。服装始终是被他人与自己“看”的东西，只有“穿”这个感觉才是穿者本人的。T台上的模特们的感受不重要，所以他们要面无表情走完全场秀，但是衣服有记忆，看客在看着那些衣服时，会有喜，会冷淡无反应，也会失望……

　　一手创造这些华丽服饰美景的品牌们，每一季都在使出浑身解数，越有钱的品牌，越用力。办秀已成为重要的商业竞争手段，那些秀场图片，将会在未来几周，霸占各大网络平台，而那些看着眼里的服饰，则要换上不同的光景，在各大时尚杂志上苟延残喘三四月，然后下一季出现，上一季被大众慢慢遗忘。而这种更新也越来越快，这种周期性，比王尔德说过的六个月，更短了（他的原话翻译过来是：“时尚是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丑陋，以至于我们不得不每六个月就更改一次。”）。属于2018秋冬的“大众记忆”就快消散了，因为属于他们的记忆，已经成为实物，摆上各大时装店了。或许，时尚的本质，根本就在于让人记不住，不断循环，那才是流行，才是一笔生意。下面是我仍然忘不掉的，2018秋冬的几场时装秀。

　　Chanel的时装秀一直都是创意十足，作为一家财务独立的非上市公司，仅2017年的营业额就逼近100亿美元的它，自然有钱任性——每次都把办秀老场地：“巴黎大皇宫”变着花样折腾，火箭发射中心或是Chanel 超市，上一次是山水瀑布，这次则变成一座秋天的森林。满地的落叶，树干上的青苔，逼真的程度真的让人以为这是在森林里办秀，然而淑女贵妇如Chanel这样的品牌，自然不会像Martin Maison Margiela当年那样，跑到巴黎贫民区去办秀那么亲民。

　　就算是森林，也必须是Chanel牌的森林，VIP Only！这一季的服装不错，只要Karl的创意不要太过，Chanel就总是好看经典的，特别是黑灰两色的大衣。而金黄和彩色系的大衣与裙装，则是这场秀主题的呼应，树叶在各色丝线的打造下，变成简单剪裁衣裳上的美好点缀。这场秀，在当下是扣题的，时尚更迭的速度越来越快，一季又一季，还有早春和早秋——这不，Chanel在春夏的时候，就在大皇宫造出了一座深秋的树林。

　　Gucci自从换了新的创意总监以来，每一场秀每一季作品都是时尚话题，吸引眼球而又叫座。2018秋冬这场秀讨论的程度不亚于之前的每一场。起初是无声的，这场秀，从心电图的声音开启，秀场简洁明亮，灯光地板墙，座椅，都像是医院的一部分，像是现实被拆解，搬入时尚的中心，Michele是在暗示他就是时尚界的手术师，神圣的白衣时装天使吗？不过他在某种程度确实像，他看不透，像古人，神秘又自有主张，在创意上毫无保留，观众可以预见的是，他在服饰的风格上不轻易放弃已成的格调，但他自有不同诠释与打造时装神话的方式——但我们这次看见的是现实，走在未来的现实。

　　我们看见的秀场中间是一间超大手术室，每个区块都摆着手术台，看秀的来宾坐在底下，像是坐在医院家属等候室。这场秀的高潮之处在于，当模特儿脸色苍白抱着和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头颅、模特额头上长出第三只眼睛、以及模特抱着熟睡的小龙走出来的时候，感觉像是在看一场电影，时装、灯光、秀场布置……这一切全都是为了这些“怪异”的时装时刻准备的。但怪异与华美，本就是可以共存的，Gucci将这种共存，置于这种后人类时代的现象里。

　　Calvin Klein的秋冬秀场的地上，没看错，那是奶白色的爆米花，走秀的模特手上也捧着爆米花 ，而在大秀开始前，到场的来宾也收到一盒印着Andy Warhol艺术影像的爆米花。Calvin Klein与Andy Warhol艺术基金会签了合作合约后，这位美国最著名的商业艺术家的作品便无处不在，从店铺的装置到Calvin Klein服饰的每一处，就连Underwear也不放过。这次的秀场地点，让人出乎意料，是在纽约金融区的美国证券交易所发表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去年Louis Vuitton的展览就在此处。

　　Raf Simons对CK的再造，是全美国式的，去除了他过去的影子，是田野牧歌式的，也是如同好莱坞的爆米花电影那般的，是青少年文化，在消防夹克底下穿上西装式的大衣，是身份碰撞，也是一种宣言。难怪著名时装评论人Cathy Horyn 在秀评写道：「这场秀是 Raf Simons 自成为 Calvin Klein 首席创意总监（搬到美国 18 个月）以来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一场秀。他前兩者秀同样依旧发人省思，但这场秀更加完整实穿。就新意和想像力來说，Raf Simons 让纽约其他秀相形失色，这种情况老实说并不常见。某些Raf Simons 的朋友和同事建议他应该把秀移到欧洲，逃离纽约时装周这廉价的马戏团，但撇除受到美国新家启发之外，Raf Simons 知道美国有着值得借鉴深掘的文化。」

　　谈论Dior的秀之前，我不想讨论其服装设计，因为是糟糕的，但其秀场的布置和主题是好的，Christian Dior一手创立的品牌，在经历这么多年的历史传承以及沉淀，留下的美好的东西，是不怕一时的挥霍的，但是现任创意总监的服装创意，总是出其不意的吓人。而回到此次的时装秀场本身，在罗丹美术馆举办的这场秀，墙壁上地板上，甚至座位上，布满被破坏撕毁后的海报，像是刚经历一场街头革命后的街头一景。创意总监的创意是好的，包括她一直主张的女性主义运动。这次她不过是从60年的青年震荡（Youth Quake），美国反战运动，以及1968年的法国五月风暴里取得创意，更像是在告诉当下的时装精们，时装时尚，也是一场社会文化革命的一部分——但是您能把时装设计得像样一点吗？

　　“Youth In Motion”——是Raf Simons同名品牌 2018秋冬时装秀的主题，秀场设置看到的表象是鲜花与少年，实则不是。故事主线虽然仍是青年文化，但是欧洲的青年文化和美国的，则是有些许不同的。不然他为什么选择了1981年的电影《Christiane F》和美国时尚作家Glenn O’Brien于80年代共同撰写的《Drugs》的剧本为主题呢？前者是一部真人真事改变而成的电影，因为题材敏感，在此不多说，从衣服的影像上可看到女主角的脸。而《Drugs》也是一则都市，它是演员兼作家的Cookie Mueller和时尚作家Glenn O’Brien于1983年共同写成的剧本，虽然从未登上过舞台，但仍被Raf Simons等一众在80年代的新奇背景下成长起来的青年人注意到。

　　做事一向认真的Raf，自然不止是将影像简单地放置在衣服上，而是从秀场的布置，到灯光的设计，都是以此主题为基础的。再加上他对时装的解构，更令人眼前一亮，那像是围脖的毛衣，其实真的就是一片式的围脖加围巾，这是一种有趣的幻觉——因为我以为那仍是一件颈部穿孔的毛衣，实则不是的，我在店里看到也很惊讶——而Raf 连在这点上，也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