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道成王在科学场域内该如何生存？这是一个很实际的问题，在笔者看来，一条关键的准则就是，正确理解科学资本的积累模式。科学资本是科学场域内的通行证，世界各国概莫能外。

　　如果我们把当今所处的时代划定为后现代，那么，科学场域的运作模式已经发生了根本性转变。从科学史角度来说，在前现代时期基本没有多少学科算得上真正意义的科学，从事科学的人也很少，也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科学场域，更谈不上科学资本。自近代科学建制化存在以来，科学场域才真正形成并发挥作用，这时才谈得上从业者的科学资本问题。一般来说，构成科学资本的要素包括如下3个部分：出身门第、科学业绩、交流与沟通能力。

　　这3项要素在科学资本积累过程中的作用是不同的。在前现代时期，由于信息交流的不畅，构成科学资本的要素的排列顺序为：科学业绩、交流与沟通，因为在前现代时期，从事科学者很少，大多是凭个人兴趣来从事科学研究，只要作出非凡的业绩，再加上一定的沟通能力，就可以成为拥有巨大科学资本的大师，出身门第并不重要。到了现代，科学资本要素的排列顺序变为：出身门第、科学业绩、交流与沟通能力。这与人才增多以及科学建制规模快速扩大有直接关系。由于人才的几何级数增长，整个社会鉴别人才的成本急剧增加，为减少这部分成本，人们通过对科学研究机构或导师资质与能力的认可来替代对每一个人的鉴别。在这个时期，一个有着显赫声誉的研究机构或伟大导师无形中给他的成员或弟子带来巨大的声誉与认同资本，它的成员由此获得了增值最快的科学资本符号资本，所谓科技界的“马太效应”就是从这里开始的。问题是，这种社会预先支付的承认并没有得到同步的鉴定，经常会出现名实不符现象。那么，后现代背景下科学资本的积累将遵循什么顺序呢？后现代的一个主要理论旨趣就在于消解中心与边缘的对立，倡导多元化。在这种背景下，构成科学资本的要素的排列顺序是：科学业绩、出身门第、交流与沟通能力。

　　不难看出，我们目前的科学资本积累顺序基本上固定在现代时期的模式上：即从出身门第、科学业绩到交流与沟通能力，这是现代科学资本积累一个比较普遍的模式。之所以强调科学场域内的科学资本积累模式问题，是因为一个符合规律的科学资本积累模式能够最大限度调动科技共同体成员的积极性，同时也能避免相应科技政策制定中出现的歧视与缺乏公平的问题。

　　由此，可以得出一些有意思的推论：首先，发达国家的科学资本积累模式正在发生微妙的转型，由现代模式开始转到后现代时期的模式。这点从欧美国家大量吸引发展中国家人才的举措中可见一斑。照理说，发展中国家的研究机构、大学与欧美先进国家有很大差距，出身门第对发达国家而言没有多少意义，那么，它们为什么还大量吸引发展中国家的人才呢？显然对于发展中国家人才来说，他们的总体科学资本被低估了，发达国家通过引进这些人才，无形中就获得了实际资本与被低估资本的差额，从这个意义上说，发展中国家变相地为发达国家支付了初期的培养费，而且没有回报，从而导致国家之间马太效应的扩散化。其次，现代时期的科学资本积累路径很容易被锁定在学术垄断空间内，垄断导致资源配置效率严重低下，共同体成员创新积极性大幅降低，从而助长了科学场域内的设租与寻租盛行，严重破坏了科学发展的普遍规律。这里的科技垄断主要指以下几个方面：科技资源、荣誉的分配、分类的权利，当这些激励科技共同体成员的主要手段被垄断的时候，再按部就班地从事科学资本的积累是很不划算的行为。笔者曾对学生们说：后现代时期对于科学资本的积累是一个难得的机遇，因为信息与沟通的便捷，学术垄断空间有被打破或抑制的可能，因此，对于任何科学从业者来说，关键的是培养缓慢与持久的力量，因为科学的发展本身就是缓慢而持久的。鉴于以上考虑，笔者认为，中国的科技管理体制也应该主动适应时代发展的要求，积极寻找转型的契机，培养正常的科学资本积累与增殖的渠道，从而有力地推动中国科技的发展。（作者为中南大学教授）